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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結交過不少日本朋友,但我從未認真與他們討論關於二戰的問題,即使我對二戰的歷史多麽的感興趣,也始終不敢提起。奇怪的是,我與西班牙同學與曾短期住過的葡萄牙人寄宿家庭都談及台灣曾被他們佔領過。而唯一一次是向一位日本同學在課堂間談到我閱讀過的一本書「菊與刀」,這本書是由美國學者在日本生活的數年間,將日本的文化與個性做系統化的分析。

書中提到,日本人在戰敗後被美軍佔領,但戰後不久,日本人見到美國大兵卻能揮手微笑,彷彿曾被投下原子彈而死傷慘重一事不曾發生。日本在戰後物資匱乏,經濟衰敗,卻能在數年之間創造經濟奇蹟,並躍升為亞洲第一經濟強國,我想從他們能謙虛地向列強學習的精神很有關係。

我就這件事情向那位日本同學提出我的想法,並說:「要是這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應該會想方設法的殺美國人吧,因為美國人殺了我的同胞!」

但是帶著仇恨活著,難道能讓自己的國家進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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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讀「活著回來的男人」,這本書與前一本我所推薦的書「白夜」(延伸閱讀:『白夜』 — 何處才是棲身之處?)可以做個對比。白夜是從美國出生的二代,活著回來的男人的主角則是出生後便成長於日本的老兵的故事。

這本書是我在看過「來自硫磺島的信」後忽然想深入了解倖存的日本兵回到日本社會後會是如何?



書的內容很淺顯易懂,主角謙二為作者小熊英二的父親,作者以第三人稱口吻將父親口述的經歷與各時期的社會事件融合。時間軸從二戰末期至近代,橫跨近八十幾年。

這是我第一次閱讀小熊英二的著作,後來上網找了些關於他的資訊,發現小熊英二是日本左派的社會學者,讀完這本書後我想他父親的經歷與思想想必影響他許多。

 

以下有雷,慎入。




主角謙二的家人生活在日本社會底層的平凡人,家境並不富貴。

在過去醫療不發達,謙二的哥哥姊姊相繼被肺結核奪走生命。謙二遂成家中唯一的孩子,二戰期間卻依然被徵招入伍。神國日本的荒謬的決戰生活中介紹日本戰時的洗腦教育裡,被徵招入伍被認為是光榮一事,因為這是為國家出征,死了之後還能被恭奉在連天皇都會敬拜的靖國神社中,家屬被規定不能哭泣悲傷還必須恭喜被送上戰場的孩子。

謙二當時被徵招入伍,總是不擅表達的外公在這時候居然哭了出來,不捨唯一的孫子即將送死。日本軍人不允許投降,只能被敵人殺,或是自盡,在電影「來自硫磺島的信」就討論著這種「愛國精神」,當時若上了戰場是必死無疑。從這裡既可以看出日本男人不隨意流露情感與表達,也可以看出人民對政府的政策毫無反抗的權利。

謙二不久後到了中國東北,但加入軍隊不久,日本就戰敗了,在東北的日本人被送到蘇聯赤塔作為俘虜,在戰俘營的日子相當辛苦,赤塔位於西伯利亞,除了關押俘虜,也是許多政治犯流放的地方,清朝末代皇帝溥儀也在此囚禁過。這裡天氣寒冷,物資缺乏,許多日本俘虜死在這裡。謙二終於在四年後,搭上火車被遣返回國。

回國後,日子也不怎麼好過,日本政府對於回國的戰俘沒有任何補償,謙二的生活依然貧困,健康狀況本來就不好,加上日本戰敗初期,因大部分的物資在戰爭期間都被徵用做成軍需品,日本處於相當貧困的狀況,因此謙二沒多久後便與他的兄姐一樣染上了肺結核。當時肺結核還沒有藥醫,而被視為絕症,他被送進療養院生活了五年,還在手術後失去了半片肺,但幸運的是,謙二在五年後完全康復,並回到了一般人的生活。

離開療養院時,療養院的醫護人員與病患向他道別,為他感到開心,並對他說:「不要再見了!」。那時候謙二已經三十歲了。他三分之一的人生在戰亂、俘虜營與療養院度過,一般人包含我想必都覺得這種人生真是太不順遂,可能還沒踏出療養院就抑鬱而終。

回到社會,謙二描述當時日本已經開始經濟成長,與五年前貧窮的景象相比之下改善許多。謙二換了數份工作,最後成為一間文具與體育用品的業務員,這段時期他的生活也逐漸獲得改善。

謙二一直將自己當作社會底層的人,他不大在乎別人的想法,但能冷靜地看待發生在周圍的變化。

隨著經濟情況改善,謙二開始參與一些社會運動。作者說自己的父親沒什麼偉大的,但在我看來是對這個社會奉獻極大。

作為一個小人物,謙二不像參加社運的人士那樣熱血衝動,反而只是有力出力的那種。謙二先是參加了赤塔的訪問團到曾經囚居的地方,找尋過去的記憶,並來到日本戰俘墓前獻花哀悼曾一起在西伯利亞生活的同伴。

 

另外,謙二也為一名過去不熟識的中國人吳雄根向日本提出戰後求償。

吳雄根先生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向日本提出訴訟,本該是國際間大事,但網路搜尋卻沒有看到什麼介紹。

吳雄根為出生於中國東北的朝鮮族,在二戰期間東北被日本佔領時,吳被日本政府徵招。戰爭結束後,日本身份被收回,原以為日子恢復太平,卻因為曾為日本打仗,他成為文革期間被批鬥的對象。

日本政府對於二戰期間所做之暴行都表達「只撫慰 不賠償」的態度。書中提及到,日本政府不承認慰安婦的問題,也不願對戰俘營受苦的軍人與軍眷(包含日籍與非日籍)做出戰後賠償,日本政府保持一貫的態度:「戰爭受害是國民必須艱苦忍受之事」,因此不論是較常出現在我們生活中的慰安婦的議題,或是同為受害者的軍人與軍眷皆未被安撫與賠償,他們只求日本政府能給予一個道歉。日本政府應該是知道,當他們作出道歉賠償後,接連而來的會是其他曾被侵略過的國家的賠償問題。

這場訴訟打了許多年,雖然這場國際性的官司最後仍然沒有成功,但依然可以凸顯謙二為同在戰爭中飽受痛苦的人的關懷,不為其他名利,我想這是這本書最讓人感動的地方了。

前一陣子剛好在Youtube瀏覽到一影片。以前我就有在觀看和之夢這頻道的短片。



影片中,這位日本大叔谷川先生來到中國,他最想去的地方不是那些觀光名勝,卻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谷川先生踏進博物館時,那心情肯定是五味雜陳,畢竟這座博物館不僅是「緬懷」那些曾在大屠殺中受難者的靈魂,也是在「控訴」日本曾經所做的錯誤而成立的博物館。

谷川先生在進入博物館前,買了支花,看到那幕我不禁流下眼淚。

他何以背負被侵略者的憤恨不滿,踏進那座博物館,五十幾歲的他不曾經歷過那戰亂時期,他沒有上過戰場殺戮,他可以選擇對那段歷史不聞不問,但他卻來到這裡。他專注地注視著陳列在牆面上的文字與照片時,那股神情是用言語說不盡的歉意,不為自己,而是為自己的祖國所做的一切。

受害者們其實都只是想要一個道歉,只不過,日本政府仍遲遲不肯面對。

 

這本書除了讓現代人認識那段艱苦的生活,並了解戰爭造成的影響與付出最多的總是人民。最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往往是只能任由政府的政策擺佈。

這本書在博客來已經絕版,我從圖書館內借閱,收到書的時候這本書已是處處摺痕,頗有歷史的感覺,我為這本書與這位作者感到高興,因為有這麼多人想了解這段歷史,並將被作者的父親謙二的的思想深深影響。我希望能有更多日本人也閱讀這本書,雖然歷史已是過去,但期望更多日本人能看見歷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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